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師生淚灑沙湖畔各界同悼朱祖延

來源:新聞中心 作者: 編輯:湖大在線 時間:2012-01-11 字號: 【大】 【中】 【小】

]師生淚灑沙湖畔各界同悼朱祖延

本報訊(記者郭婷婷  通訊員葉文波)蕭瑟的冷風中帶寒氣,透過窗戶吹入朱祖延先生的家中。設在家中靈堂上的那張遺像,是他生前最喜歡的一張照片,彼時,剛從埃及講學回來的他英俊、瀟灑、神采奕奕。

昨日是我國著名語言學家和文獻學家、湖北大學教授朱祖延先生逝世第二天。設于沙湖畔邊家中的靈堂堆滿了花圈。大師的弟子和學生自發趕來,送別這位老人。

朱老靈堂的兩邊懸掛著兩副對聯:一副是由湖北大學古代文學專業的老教授楊健文擬寫的:學富德高著述等身夫子頓隨黃鶴去琴韻猶在。桃悲李哭哀號蕩庭后生跪挽白云留淚花頻飛。橫批為名耿千秋。還有一副是由中國歷史文獻研究會名譽會長、華中師范大學歷史文獻研究所原所長周國林教授書寫的:國學宗師朱祖延名垂千古,斯文如縷揚州學脈承余緒,哲人其萎荊楚士林仰風儀。

老先生的一生都獻給了辭書事業。前來拜祭的人們都說。他一生主持過多項國家大型文化建設工程。曾編撰《漢語大字典》、《爾雅詁林》、《漢語成語大詞典》、《漢語成語辭海》、《引用語辭典》、《引用語大辭典》等,為我國辭書事業作出卓越貢獻,獲中國辭書協會首屆中國辭書事業終身成就獎。去年,還獲評首批荊楚社科名家,是獲此殊榮的唯一省屬高校專家。

十年爾雅注蟲魚,翻檢縹緗萬卷書,留得藏山事業在,此生應不負居諸。曾在花甲之年寫下此詩自勉的朱祖延教授,將一生獻給了祖國的辭書事業。

昨日,著名學者許嘉璐、王寧、馮天瑜、周國林、趙世舉等紛紛發來唁電,親自或托人敬獻花圈。

夫人眼中的老伴

為愛情,他放棄工作來到武漢

朱老先生的夫人徐萬壽女士,是他南京中央大學的同學,兩人相濡以沫幾十年,感情很好。昨日,朱祖延先生的房間桌上還擺著他時常翻看的書籍,但主人卻再也不會回來。

雖然朱老久病,家人有一定的心理準備,但他的離去還是讓老伴難以接受。昨日早晨五點多,徐老就從床上爬了起來。身體也不太好的她,平時大多時候都躺在屋里。她走到家里的靈堂前,對著朱老先生的照片站了很久。嘴里一直反復念叨,這次老頭子是不是真的走了呀?身邊的人都不忍看她,趕忙將她扶走。

朱老的學生告訴記者,1943年,朱先生從揚州中學考入中央大學(今南京大學)中文系。朱祖延受恩師喬大壯感染,對鉆研傳統語言文字和古典文獻產生濃厚興趣。正是在這里,他認識了終身的伴侶徐萬壽女士。

由于成績優秀,1947年,朱祖延畢業后進入國立禮樂館。一年后,比他低一屆的徐萬壽從中大中文系畢業。正是為了追隨愛情,他才放棄工作,和愛人一起來到了她的家鄉武漢。

湖北大學古籍所副所長杜朝暉說,二老的感情很深,以前徐老師在漢口一所中學工作。為了她上班方便,朱老一直住在漢口。每天早晨再早起坐輪渡到學校編詞典。兩人相濡以沫了一輩子,一生相伴。

本報記者 郭婷婷 通訊員 佃恒

女兒眼中的慈父

因父愛,不讓女兒繼承父業

他從不是一個嚴厲的父親,但他教會了我很多。昨日,朱祖延先生唯一的女兒、湖北大學數學與計算機科學學院教授朱寄回憶。

1960年,38歲的朱祖延前往埃及開羅高等語言學院講學,歷時近三年。回國后又遇文革,接著埋頭編書。朱祖延對家庭和孩子照顧很少。

回憶起小時候的生活,朱寄說,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很少,有時一周只能見一次面。父親更關注我如何做人,而不是如何做事。他對我沒有很嚴厲的要求,只有少數幾次例外。

朱寄回憶說,第一次是她與人約好要見面,自己卻沒按時出門,結果父親發火批評她說,做人最基本的原則就是守時,不能輕諾寡信。第二次是小時候寫日記,三天打魚兩天曬網。于是父親便專門買了一個本子送給她,讓她堅持下去。

其實,對于家庭,朱老先生充滿愧疚。老先生今年接受記者采訪時說,去埃及講學時國內正遭遇三年自然災害。他在國外吃穿都很好,回國時,很多東西都被迫扔掉了。我在國外享福,他們卻在家受苦。談到這,年近90的老先生還忍不住落淚。

父親是辭書界的大家,自己卻沒有繼承父業,這是朱寄一生的遺憾。

朱寄說,其實自己小時候也對語言文字很有興趣,想學這方面的專業,但她初中畢業時,正好面臨文化大革命,當時這一領域屬于較敏感專業。朱老自己不畏艱苦,卻擔心唯一的女兒吃苦。后來綜合興趣和實用性,為她選擇了計算機專業,這都是源于父愛。

本報記者 郭婷婷

弟子眼中的恩師

帶著呼吸機,還問修典進度

湖北大學文學院教授、《中華大典語言文字典文字分典》主編舒懷即是朱老先生的弟子,在最后的歲月里,他與朱老的交往最多,朱老的遺志也要由他來完成。在他心中,老師的一生堪稱生命的奇跡。

編詞典是個坐冷板凳的工作,幾十年如一日。1995年,聽說國家要編《中華大典》。當時幾個省都爭著編。朱老先生親自帶隊到北京去爭取,后來《文字分典》最后才花落武漢。

由于常年勞累加上營養不良,朱老先生的身體已經很不好。1984年時,就因為腎結石病倒。后又被確診為直腸癌,三年動了三次手術。這三刀對一個正常人來說都難以承受,何況是已近花甲的老人。然而每次術后不久,滿步蹣跚的朱先生仍然會趕到古籍所上班。

舒懷回憶說,后來朱祖延左眼眼底出血,凝固的血液封閉了視網膜,結果手術失敗,一只眼睛失明,一只視力只剩下0.1。雖然醫生一再囑咐他不要用眼,但他每天還是拿著放大鏡,一句句地審稿。這幾年,先生的呼吸系統一直不好,又查出惡性心包積水,但他從未中斷工作。

有些賦體文章我們找不到典故,一般工具書上也查不到。但朱老師一看,就知道哪里有。舒懷說。就在前不久,老人住院前,他們在《語言文字典》的最后校對中發現問題,還上門向他請教了。老師一生真是個奇跡。他讀書的熟練程度、閱讀量之大,可以說是湖大第一。后人也不可能做到那種程度。

朱老師不抽煙不喝酒,業余愛好除了看書就是寫字、寫對聯。前幾天在醫院,他已經神志不清,帶著呼吸器還不停地喃喃說,‘大典可怎么辦啊?還沒有編出來。’他告訴記者,目前,湖大牽頭的《文字分典》校對工作已完成了三分之二,明年就可以正式出版。武大、華師負責的兩部分,也進入了最后階段。

本報記者 郭婷婷

學者眼中的長者

從不訓人,晚輩都愿跟他共事

朱先生的離開是學術界很大的損失。昨日,著名語言學家、武漢大學人文社科資深教授宗福邦難掩悲痛之情。因為與朱祖延共同編寫《漢語大字典》,又共同主編《語言文字典》,宗福邦和朱祖延的感情相當深厚。他一再強調,朱祖延是一位人品學識俱佳的忠厚長者,十分值得敬重。

我和朱先生從60年代起就認識了。宗福邦說,兩人的交情將近半個世紀,雖然沒有親耳聆聽過朱先生講課,但他心里始終把朱老當做老師看待。

上世紀60年代中期,當時只有二十八九歲的宗福邦第一次見朱祖延。我知道他是大師,又是前輩,第一次見時心情難免有些緊張。沒想到,朱祖延親切稱他老宗,讓他一下子放松了下來。

1975年,宗福邦參與《漢語大字典》編纂工作,跟朱祖延的聯系也越來越多。朱先生對書目的熟悉、對字詞句的理解,都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,像他這么淵博的學識很少見,看得出來,他平常很注意積累資料,真的讓我受益匪淺。宗福邦說,雖然是前輩,但朱祖延從不用教訓的口吻跟年輕人講話,有些人字詞句理解不夠的地方,他也都循循善誘地耐心解答,所以晚輩們都很愿意跟朱祖延共事。

《漢語大字典》編寫完成后,朱祖延和宗福邦又領命開始編寫《中華大典語言文字典》,朱祖延擔任主編,宗福邦任常務副主編。朱先生又有學識,人品又很好,大家對他都很信服,學術上偶有分歧,意見不能統一的時候,最后都要他來拍板。宗福邦說。

對于朱祖延沒能親眼看到自己牽掛的《語言文字典》出版,宗福邦對此表示非常遺憾,我們本來希望朱先生最少能看到《音韻分典》出來。

本報記者 劉丹 實習生 任慧敏

同事眼中的大師

最擔憂傳承,昏迷時還講課

作為一個辭書大家,朱祖延先生最擔心的就是后繼乏人。湖北大學文學院院長、古籍所所長郭康松說,老師多年前就一直在為這個事情奔走呼吁,他擔心辭書事業面臨斷層。

郭康松說,編辭書是個冷板凳,一坐就是好多年,10年時間只能出一部作品,小眾的讀者群也注定了他不能因此獲得很大的名聲,所以愿意去做的年輕人越來越少。老先生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,學生走在他的前面。

郭康松回憶說,先生第一屆弟子中,最受器重的張林川已經去世了。1995年,就在《爾雅詁林》即將付型,前后不到五個月,患重病堅持工作的兩位副主編謝先俊、黃毓儀教授相繼去世,都是50出頭的年紀。去年,老先生的關門弟子楊薇教授也離開了人世。編辭書太辛苦了,長期伏案工作,生活又清貧,他們大多都是因為肝部疾病而過世的。郭康松說。

弟子們的相繼去世對老先生造成的打擊是巨大的。古籍所里從40歲到60歲的主力隊伍已經出現了斷層。為此,朱先生生前就多次為古籍所的年青人的待遇到處奔走呼號。朱先生曾幾分打趣地說,在古代,編典的學者是翰林,是享受優厚俸祿的大官,而現在編典的卻是一群老病交加的窮知識分子。

郭康松說,朱老師最后的日子一直住在呼吸科的重癥監護室。他的神志已經不清了,但還能聽到他在昏迷中講課,一講就是一個多小時。 以前老師上課時就是脫稿,這些內容都牢牢地記在他的腦海中一輩子。

本報記者 郭婷婷

醫生眼中的老者

低調謙和,無人知他是大師

12月16日中午12時48分,在武大中南醫院呼吸內科重癥監護室,一位90歲的老人安詳地離世。此前,他已與病魔抗爭了近30年,經受多次手術,數次進出醫院,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個月承受了治療帶來的巨大痛苦,他也沒有抱怨一聲,低調謙和的他不曾透露自己的身份,連醫護人員也不知道,他就是我國著名的辭書大師朱祖延。

原來他就是編撰過這么多著名辭書的大師,我們真的不知道!昨日,當中南醫院醫護人員得知朱老的身份后,不禁感嘆,照顧朱老這么久以來,他們從未聽說半點他的大師身份。感覺老人十分低調,又很和藹。該院呼吸內科重癥監護室的護士們說。

1984年,朱老就被確診為直腸癌,手術后他由于長期伏案工作,又患上了腎結石、心血管疾病等多種疾病。一個月前,朱老因出現呼吸衰竭跡象再次入院,經檢查確定直腸癌復發且已經轉移到肺部,已經是晚期,還合并多種感染,全身處于衰竭狀態。

他的主管醫師、該院呼吸內科程真順副教授說:雖然我們并不知他的真實身份,但每次看到他治療時痛苦卻從不抱怨時,都很心疼。原來由于全身衰竭,朱老大部分時間要靠呼吸機維持,由于不能進食,還得插著胃管,同時還要進行胃腸減壓,說句話都要用很大的力氣。

但每次只要他清醒一點,他都會用力向醫護人員點頭微笑,表示感謝。朱老身體好一些的時候還經常跟我們聊聊天,說要關心年輕人的教育問題,要趁著年輕多學習、多進修,鼓勵我們,我們都很喜歡這個長者。

程真順介紹,朱老患直腸癌27年,能堅持到現在需要驚人的意志力,常人是難以做到的,在癌癥病人中也是一個奇跡。即使面臨巨大的痛苦,他也堅持配合醫生的治療,從來沒有抱怨,雖然很難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意愿,但眼神里總是對醫護人員充滿感謝。程真順說。

據介紹,朱老走的時候很安詳,沒有搶救,悄然離開。

本報記者 胡夢 通訊員 高翔

前幾天在醫院,他已經神志不清,帶著呼吸器還不停地喃喃說,大典可怎么辦啊?還沒有編出來。

——湖大文學院教授舒懷

朱老師最后的日子一直住在重癥監護室。他神志已經不清了,但還能聽到他在昏迷中講課,一講就是一個多小時。

——湖大文學院院長郭康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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